时令一进腊月,家乡的农村,时常一两里都飘着喷喷的糯米饭香,这便是有人在打糍粑了。糍粑是糯米蒸熟后用杵棍捣戳而成的。打糍粑,是家乡农村迎春的传统风俗。
打糍粑那天,主妇便早早将淘净的糯米蒸上,糯米熟后,放入麻石臼窝,六七个青壮汉子,手拿杵棍,点入臼窝,转着圈儿捣着。“喔一嗬,喔一嗬”地喊着号子,这声音伴着杵棍有节奏地热闹开来。打上一个时儿,到臼里的糯米雪白白的一团软糊起来,其时,臼底下的那层并未打好,该翻过面儿,打糍粑的汉子,便相互递个眼色,“一、二、三、四”出口,糯米团儿便随杵棍一跃腾起,汉子们位儿一换,“叭”的一声,一个响炮后,糯米团儿覆个面,又规矩地重落于臼里了。再捣,直到臼里的糯米全都雪白细腻起来。其实翻面时盼“炮儿”也有讲究的,炮愈响,打糍粑和看打糍粑的人愈是高兴,这高兴的原由:一则这“炮”愈响,便兆示来年的收成愈好,二则是给打糍粑的人鼓了份劲。前年腊月,我到乡下去玩,看张家打了一场糍粑的戏儿。那天,打糍粑的年轻汉子们,开始一臼便扮了个“哑炮”,瞬时,“米”寿之年的张大爷便沉了脸色,那严肃的模样,让人一见就极好笑的。
糯米在石臼里打得软软乎乎的,便可以做糍粑了,糍粑得由一个细心的人来做。做糍粑的人先得用菜油粘手,再慢慢将糍粑料捏抹成饼形,行家十多分钟便可以做出个圆圆白白的糍粑。糍粑做大做小,就看主家的意思了,大至二三十斤,小至二斤三斤的。儿时,我在外婆家看打糍粑,就找舅舅吵嚷着做个半斤大小的微型糍粑。第二天,未等那小小的糍粑硬成形儿,我就拿着它在我的表妹面前炫耀了半晌,这便是我对糍粑最美好的记忆了。
先前,要打糍粑了,便在堂屋中间挖一臼底大的眼儿,然后将石臼的小半嵌在眼里,稳定石臼。打完糍粑,起出石臼,还要特意将一小坨预先留下的糍粑料丢在嵌石臼的眼里,然后才能填上土的。据说,这一小坨糍粑料是用来敬土地爷的。乡民用此来保佑来年五谷丰登。现在农家一般都打了水泥地,不好挖眼儿,年轻人打糍粑便省了这个旧俗,多时是用一个废旧适中的汽车轮胎或编织的草团来嵌石臼,那敬献上地爷的“礼物”自然免了。后来义听说打糍粑连臼也不用了,已经有一种机械取代了这种近乎“原始”的操作,但是心里总觉得少了一种情趣。
糍粑打好后,用冬水泡上,入春再定期更水,鲜味不减,可食到第的二年的六七月,这也能省去农忙时弄饭做菜的一些事儿。糍粑的吃法很多,大多是烤、煮、煎。腊月正月里围着火炉,架火钳于炉上,将糍粑放在火钳上烤着,精心翻面,不多久,糍粑就熟得鼓起了“大肚儿”,将糖塞入糍粑的“大肚”中,趁热搓揉一阵,糖便均匀地化开。吃起来,香软可口。这时节的人大多是慵懒地偎依着火炉,吃烤糍粑是随心所欲的事了。吃煮糍粑,是要加些菜或佐物的,先将糍粑洗净切好,放入锅中,煮软,后拿一些白菜或薹菜与糍粑同煮,至菜蔫,再入盐,佐剁辣椒,喜咸食的人极爱这口味的。甜吃,可以加甜酒、糖或鸡蛋同煮,味儿同样爽口。吃上两碗煮糍粑,亦可当顿饭;煎糍粑,是用糍粑粘拌蛋汁放入炸油锅里煎制而成,近熟时,依自己的口味入糖入盐。煎好后,一块块黄亮亮的、香喷喷的、脆吱吱的,真可谓色、香、味俱全。
我孩提的玩伴春来,知道我喜欢吃糍粑,年年腊月底要给我捎上一轮糍粑,这年礼我是很看重的,年年这个时节,我吃到糍粑时,总触及我去寻梦乡梓的风土,去感受新年的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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